&ep;&ep;“阿音呐,”张之维把做好的毛笔交到她手里,告诉她,“这笔原是做给你的。”

&ep;&ep;林观音点了点头。

&ep;&ep;“不过,现在我得教你认字,所以我得先借用给你的东西。”

&ep;&ep;说要认字,林观音愣了愣,然后眼睛忽地亮了,忙不迭地把笔又送到张之维手里。

&ep;&ep;她点了点张之维,做了个书写的动作,然后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和脑袋。

&ep;&ep;[你写我认。]

&ep;&ep;啊,这样啊。

&ep;&ep;看到林观音这样说,张之维倒知道怎么教她了。

&ep;&ep;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。

&ep;&ep;张之维谨遵这句话,拉着林观音在村口坐着,当起了这个村里唯一一名代写书信的先生。

&ep;&ep;这个时代文盲率大概是十分之八,城镇里还好些,要落到乡下,提溜出一个认字的还真不容易,但确实又有书信联系外地亲属朋友的需求,就得代找人帮忙写信、读信,所以具备超越同代人知识和教育水平的代写信的人就应运而生。

&ep;&ep;不过,这职业良莠不齐,有的自个儿读书不多,就敢装先生,人家一通说,他一通乱写,反正书信传达速度极慢,更何况乱世兵荒马乱地谁也说不清楚信能不能落到受信人那里,有时候写信就只单单为了传达思念,宣泄情绪。

&ep;&ep;而有的写信先生文化就有点太高了,文化人就有个毛病,忒爱自我解读,高人一等,人家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,他三两句文言文就给拽完了,完全不管里面是否有当事人非常看重的信息。

&ep;&ep;人一问怎么只写了这么点?

&ep;&ep;他就会推一推他那副老花镜,老神在在地说:“润色”。

&ep;&ep;再问。

&ep;&ep;他就摊开手,说要加钱。

&ep;&ep;他这么弄,自然没人敢反驳。

&ep;&ep;一个生意做得霸道的很。

&ep;&ep;而张之维读过不少书,但刚刚好,不至于掉书袋,也不至于有不认识的字,古今几千年的道理也知道了个全,各地民俗信手拈来。

&ep;&ep;人家说写啥,他就写啥,关键是便宜,不管多少字,他都收一样的钱。

&ep;&ep;毕竟,他的目的是让林观音识字,所以他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说的人必须说慢一点,他得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教给林观音。

&ep;&ep;这要求不算过分。

&ep;&ep;一听能便宜写信,有些人大老远跑来,找张之维写信。

&ep;&ep;第一位顾客是一名年老的妇人,她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,走路也很慢,弓着身体,像只万年的乌龟,步履蹒跚,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他们这里。

&ep;&ep;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,来这的,她没什么钱,可实在想给儿子写信,所以即便消息可能有误她也来了。

&ep;&ep;林观音殷勤地给了她一碗茶水,扶着她坐下,然后坐回张之维身边,笑眯眯地看着老妇人,鼓励她说。

&ep;&ep;老妇人顿了顿,然后就开始又慢又长的絮叨。

&ep;&ep;林观音一边听一边认真看张之维写。

&ep;&ep;老妇人的信是写给她儿子的,她儿子早些年读了点书,就跑到城里给人帮工,后来不知怎得去了军队里,说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,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信过来。

&ep;&ep;一张张薄薄的信纸叠在一起,成了厚厚的一沓,老妇人不认识字,又怕拆了信,信纸就坏了,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,这回也专程把书信也带过来了请张之维帮忙念一念。

&ep;&ep;张之维信也到一半,帮她念信,也没有别的写信先生那么不耐烦,看着老妇人双手捏着局促不安的模样,还知道安慰几声:“没事,我帮您念。”

&ep;&ep;“不要钱。”

&ep;&ep;老妇人不敢置信地看向温柔可亲的林观音,见她点了点头,便赶忙说了声谢谢。

&ep;&ep;老妇人将信件收拾的崭新,她虽然不识字,但却把所有信都码的整整齐齐,连前后顺序都是对的。

&ep;&ep;见此,张之维反倒不敢动这些承载着沉甸甸情义的信件了。

&ep;&ep;还是林观音接了过去,按着顺序一张张展开信件,递给张之维念。

&ep;&ep;张之维念了,于是一个青年的混着热血和理想的一切就展在了他们眼前。

&ep;&ep;他原来是城中在一位先生的指引下,参加了革/命,这位生活困苦、自身难保的小子在信里说他要随着他的战友给中国带来希望和和平,让所有人都过得好,过得有尊严。

&ep;&ep;尊严?

&ep;&ep;这可真是个新鲜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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